新華網武漢11月1日電 題：為培養適應時代需要的數智人才注入武漢大學力量——專訪中國科學院院士、武漢大學校長張平文

  新華社記者

  服務國家重大戰略、瞄準世界科技發展前沿……于中華民族危難之際應運而生的武漢大學，在130年的辦學歷程中孕育了心系家國的赤子情懷。特別是近年來，面對數字經濟規?？焖僭鲩L，數智人才缺口持續擴大，武漢大學主動對接國家戰略和時代發展需要，加快教育教學模式變革和人才培養供給側改革，積極推進學科交叉融合，在新時期高等教育發展新賽道新領域尋求新突破，在服務國家重大戰略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重大需求中塑造學科新優勢。

  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征程上，武漢大學如何適應時代需要，展現新圖景？培養時代需要的數智人才，武漢大學如何展現新作為？記者為此專訪了中國科學院院士、武漢大學校長張平文。

  中國科學院院士、武漢大學校長張平文。新華社記者肖藝九 攝

  數智教育大學何為？

  記者：數智時代，如何理解大學的責任與義務？

  張平文：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是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關鍵。對當前中國來講，科技自立自強的“先鋒隊”就是數智創新、數字技術，以及與數智化相關的商業模式創新等，將深刻影響國家發展競爭力和持續力。而數智時代的特點之一，就是穿透力強，影響社會各行各業，包括政府治理、各行業發展，甚至與個人的成長。大學作為人才培養的主陣地，各個學科也因此受到很大影響，很多學科會發生顛覆性的變化，包括“新工科、新文科、新醫科、新農科”的“四新”建設，其中的“新”都與數智化密切相關。

  大學作為科技第一生產力、人才第一資源、創新第一動力的重要結合點,應立足全球視野、擔當時代使命，堅守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的核心職能，積極擁抱數智時代并主動回應其帶來的變化與挑戰。在此背景下，大學如何應對？怎樣在培養人才方面適應時代發展需求？如何讓大學生具備數字思維、數字素養？如何在數智化方面培養拔尖創新的人才？是非常重要的課題。

  記者：面對數智化對社會全方面的沖擊和影響，大學該如何以積極主動的姿態參與到全球數字治理中？

  張平文：全球數字治理問題日益凸顯，數據安全、個人隱私、道德倫理等方面面臨一系列新挑戰，數字領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規則不盡完善、秩序體系不健全等問題尤為突出。大學應充分發揮學科優勢，積極參與解決全球性數字問題，助力搭建公平高效的全球數字治理框架，推動數智時代的全球發展和安全。

  我長期關注和研究數字生態指數，將其分為數字基礎、數字能力、數字應用、數字規制四個維度。在數智時代，除科技創新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國際博弈領域是數字規制，也就是數字的治理，其背后是安全和發展的平衡。

  從全世界來看，歐洲在數字治理方面更關注源頭治理，強調個人隱私，強調數據的主權。也正是由于歐洲太強調管理，在數字規制方面制定的規章制度非常完善，使得數字經濟時代產生的新賽道新模式發展受到了制約。美國在數字治理方面更關注應用端治理，強調發展和創新驅動，推動數字經濟各方面進展快、能力強。新加坡、新西蘭、智利等國家的數字治理模式也更接近于美國模式。

  近年來，基于我國龐大的人口產生的龐大數據，國內數字領域的平臺企業得以快速發展。我們國家強調安全的同時，也關注發展，平衡點在哪里？我國數字治理方面到底需要一種什么樣的模式？目前還在探索中。這要求我們必須在探索的過程中不斷加強理論研究，不斷豐富中國自己的模式。

  這恰恰就是大學的切入口和著力點，充分發揮大學的智庫作用，為國家制定政策提供一些理論支持、數據支持，在政策制定前對政策影響做前瞻性評估，減少政府政策制定的失誤。

  中國科學院院士、武漢大學校長張平文。新華社記者肖藝九 攝

  記者：大學作為基礎研究的主力軍，在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背景下，如何推動數智高端人才培養？

  張平文：在數智時代，人類面臨的重大復雜問題日益凸顯，需要增強數字思維，以多學科視角、運用數學方法和信息化手段提供解決方案。大學是基礎研究的主力軍，也是科技創新的生力軍。在數字相關的科技創新方面，尤其是數智高端人才培養，是當前國際競爭的最前沿，也是擺在我們面前最為迫切的問題。

  客觀來看，在很多其他的領域，我國的人才培養是依靠自己，但高端人才培養主要還是靠美國為主的西方國家，現實中，我們很多的高端人才都是有在國外受教育經歷的。在中美博弈的時代，必須要清醒意識到，美國等西方國家不會再為我們培養這類高端人才。

  隨著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數智人才也快速增長。大學應扛起培養數智人才的責任，并在人才培養過程中注重數字思維能力提升，這需要強有力的師資隊伍和落地場景支撐，需要與國內大型平臺企業、國有企業等相關企業和單位緊密合作。雖然壓力很大，但是沒有退路，只能做好。

  數智教育武大何為？

  記者：在數智時代背景下，武漢大學將如何有組織地開展數智教育人才培養，構建起符合數字化、智能化科技革命發展趨勢的人才培養理念？

  張平文：人才培養需要學科支撐。數智化領域最重要的是算法算力，培養高端的數智化人才，最核心的學科就是數學、統計、計算機等學科支持?；诖?，武漢大學在構建符合數字化、智能化科技革命發展趨勢的人才培養方面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比如，其一，目前數字化領域大量的數據是通過測繪遙感，而武漢大學的測繪遙感學科實力強勁，是國家選定的世界一流建設學科，而且是目前位于世界前列的學科。其二，數據管理又與信息緊密相關的，武漢大學信息管理學院是我國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大、學科實力雄厚的信息管理教育與研究機構。此外，未來數字領域博弈的核心數字規制，與國際法、經濟管理等又密切相關。

  從學科支撐來看，法律、數學、統計、計算機、測繪遙感等均是武漢大學的強項，在數智高端人才培養方面武漢大學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記者：武漢大學如何推進全校覆蓋的數智人才培養體系，培養具有數字思維與數字素養的拔尖創新人才？

  張平文：推進數智人才培養體系建設，要考慮武漢大學內不同群體的需求。首先，在基礎素質培養層面，不管學的什么專業，未來想從事什么工作，所有學生都應該具備數字素養和數字思維。比如在數字空間里，能不能保護好個人的隱私信息；遇到困難時，能不能用數字化手段解決；能否用數智化方式提高工作效率，提高生活質量。

  其次，在數字領域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層面，科學研究范式和組織模式發生深刻變革，單一學科的研究范式和思維模式，難以實現科技創新的重大突破和復雜問題的解決。要用更廣闊的視野來看待，集全校之力將數字素養與技能的培養融入到學校教育體系中，把握交叉融合這一時代發展、科技進步的必然趨勢，結合各校實際，加速學科交叉融合步伐，增進多學科協同，更新課程體系，強化交叉領域人才培養。如在傳統的數學、計算機、測繪遙感、信息管理、經濟管理、法律方面都需要學會用數字工具，用數字技術來賦能，積極將大數據、人工智能、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等融入其中，在保障學生專業知識儲備的同時，提升學生適應社會發展的綜合能力。

  比如，進入數智時代，數字技術對新聞傳播的影響和沖擊是巨大的，甚至是顛覆性的。如果新聞傳播的教育不及時掌握新媒體傳播的手段、特點、方式方法，就會在新聞傳播領域落伍。在這樣的環境下，推動新聞傳播教育轉變的關鍵點不再是依靠過去傳統的新聞傳播教學力量，而是推動新聞傳播與其他學科結合起來，把理工科的方式方法引入到新聞傳播教育，借多學科的力量共同應對，關注新聞傳播領域數智人才的培養。

  武漢大學校園一角。新華社記者肖藝九 攝

  記者：武漢大學如何構建符合未來經濟社會發展和國家戰略需求的數智人才培養模式？

  張平文：數字技術發展帶來的是人才培養的巨大挑戰，是教育認知范式的革命，甚至可能需要教學體系重構。同時，這也是機遇，在服務國家重大戰略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重大需求中塑造學科新優勢。在數智人才培養方面，武漢大學過去已經進行了積極的探索，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全校曾一度擁有300多門相關課程，一方面說明各方都很重視數智人才培養，但另外一方面，也反映出知識碎片化明顯，缺少核心課程。

  對此，武漢大學正圍繞課程需求、課程供給和實踐平臺三個維度，對相關培養體系進行重構。首先，我們組建專家學者隊伍，全面梳理數據科學，以及數智時代所需的知識技術體系，把300多門課程凝練成了最核心的10多門課程。同時，組織了一批專業老師對每門課程撰寫統一的教學大綱，編寫統一的教材，形成邏輯更加清晰、標準相對一致的數智教育課程體系。

  其次，從數字技術、數字知識學習的特點出發，通過校地校企合作等方式，注重實踐鍛煉和訓練，塑造學科新優勢。一方面，學校針對各個學科知識體系不同，但又與數智時代密切相關，及時搜集整理不同科學的課程需求、實踐平臺需求。另一方面，針對不同需求，學校在課程優化和實踐平臺建設方面加大統一管理和資源匹配，形成組織化的人才培養體系。我們目前已經建設了一大批實踐平臺，讓廣大學生得以在“零距離”的實驗實習實踐中了解前沿技術，增強“數智”技能，成長為符合實際需求的數智人才。

  這個過程中，重點和難點之一就在于對原有課程的高度凝練和重構。原有的300多門課大部分都是受到學生廣泛歡迎的，凝練新的課程體系，需要不斷調整視角，不斷討論，不斷更新知識體系，最終達到新的共識。新的課程體系未來效果如何，還有待在實踐中進一步評估，這是我們構建符合未來經濟社會發展和國家戰略需求的數智人才培養模式的必經過程。

  武漢大學校園一角。新華社記者肖藝九 攝

  記者：為什么在武漢大學開展數智人才培養改革？武漢大學的數智人才培養有何特色？

  張平文：這是時代的需要，有效提高人才培養與社會需求的匹配度，幫助學生與時俱進，能夠適應甚至引領時代發展。數字經濟規?？焖僭鲩L，數智人才缺口持續擴大，尤其是高端人才的缺口是巨大的，學生對這一領域的學習需求也是巨大的，這就是改革的動力。

  武漢大學認識到了這一點，本身學科建設具有天然優勢，并逐步構建起數智化培養框架和學科專業體系，我們給學校所有學生都提供了數智人才的培養通道，準備好了課程“菜單”，從通識教育、應用技能、跨學科賦能、高端拔尖人才等不同培養層級，無論學數學、計算機、測繪遙感的，還是學信息管理、國際法的，都可以在武漢大學的培養體系下，找到適合自己的數智學習課程、實踐平臺，提升自己的數字思維能力。（記者李鵬翔、侯文坤、饒饒、潘志偉）